8月13日下午,以“跨越近百年的文学传奇”为主题的《紫丁香》读书分享会活动在上海书展现场圆满举行。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员陈子善与巴金故居常务副馆长周立民作为嘉宾在上海展览中心展开对谈,深入分享了《紫丁香》一书的编纂过程与文学价值。活动由商务印书馆副总编辑郑勇主持。

《紫丁香》是中国现代作家叶灵凤生前于20世纪30年代已编订完成却因战争爆发而未能正式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此次由陈子善历经多年搜集整理,由商务印书馆正式出版,实现了作者近百年前的遗愿。2025年为叶灵凤先生诞辰120周年,逝世50周年,本书的出版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陈子善教授

陈子善首先简单介绍了叶灵凤先生的文学成就与影响,叶灵凤是创造社的“小伙计”,后来受到新感觉派启发,创作了一些具有探索性质的短篇小说,以自己独特的写作风格描写上海都市青年男女的生活、恋爱与人生追求。他同时还是一位画家,擅长书籍装帧与插图设计,曾为自己及他人作品设计封面,是中国现代书籍装帧史上的重要人物。

接着,陈子善分享了《紫丁香》编纂过程中许多背后的故事。他通过友人热情提供、旧报刊数据库等多种渠道收集文本,最终还原了叶灵凤当年编定的完整篇目,并补入后续两篇短篇小说及相关附录文章,保留原文发表时的插图,增强了历史原貌感与阅读体验,具有文学与史料的双重价值。

巴金故居常务副馆长周立民

周立民深入探讨了《紫丁香》一书的文学价值。叶灵凤的短篇小说虽跨越近百年,但其中具有很强烈的现代气息、都市感,句式短小精悍,节奏明快,富有电影感,这种快节奏也与都市节奏吻合,小说对于人的情感描写、心理描写细腻深刻,至今仍能引起当代读者的强烈共鸣,激起读者内心的涟漪,毫无“古董”陈旧之感。

周立民还提到了小说与上海的关系,小说多以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作为背景,细致描绘了静安寺路(南京西路)、霞飞路(今淮海路)、老靶子路(今武进路)等地的都市风情,今天的读者可实地寻访小说中的场景,体验文字与现实的交融,体会小说主人公的心情,在今日仍不显隔膜。

活动现场

>>新书速递

《紫丁香》,叶灵凤 著,陈子善 编,商务印书馆出版

本书是中国现代著名作家叶灵凤的短篇小说集,收录《紫丁香》《燕子姑娘》《第七号女性》《流行性感冒》《忧郁解剖学》等14篇叶灵凤前期短篇小说。叶灵凤是20世纪30年代“新感觉派”作家之一,他的小说有很强的先锋性与现代性色彩,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在这些短篇小说中,叶灵凤生动展示了30年代的都市生活,描绘了那时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颇具时代特点,同时他充分运用“现代派”的描写手法,重视心理描写,用大篇幅的内心独白、新奇的意象和错乱的意识流组成了光怪陆离的都市景象,展现那时人们的复杂的情感状态与精神世界。

>>内文选读

节选自《紫丁香》

病了,住在疗养院里,悄悄的一个人,没有人知道,我也不想让人知道,除了一个人,这便是——除了你。

可以吗,来看我一下,不让人知道。来的时候带一束紫丁香来。我爱那种像你一样的静穆的颜色。

V.

威尔斯疗养院

四楼四二七号

清冷的午后,埋在洁白的被单内,望着斜射在床脚墙上的淡黄的日影,我反复地背诵着昨天送出去的这封短信。

已经三点钟。要来,应该快来了。假若不曾告假,那就要到六点钟。

不会。一定是告了假来的。这样的注射剂是有不可抵抗的效验的。这时或许已经在电车上了。

希望她今天能穿那一件紫色的旗袍。

一千九百年前,踏着棕榈叶子走进耶路撒冷城的耶稣基督所穿的就是这个。人子呀,为了我的缘故,你难道不该再上一次十字架吗?

将X代表了她。我在空中列着种种的算式:聪明的学生,每次求得的结果总是一律:她一定来。

我虔信神的存在。我承认数学上的定理。我崇拜精神感应论。

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招呼我的七号看护妇。

“先生,有位小姐来看你。”

我急忙将枕边的表看了一眼:大约是三点四十几分。

饱圆的脸,剑一样的秀眉,那健强的笑容,那懂事的认识我的眼睛。

进来的是她。

饱圆的脸上现着健强的笑容,她用那懂事的眼睛不懂事地望着我。

活了的紫丁香哟!

门响,看护妇走了出去。

“你真的病了吗?”

“医生这样说。”

“我想不到你的缺席是因为生病。已经住了几天呢?”

“到明天是第四天。”

“那么,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真懂事呀!

“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吗?”

真不懂事呀!

“我真不知道你,既然生了病,为什么又不肯让人知道?”

“我不是让你知道了吗?”

“正是哟,为什么只让我知道呢?”

懂事的眼睛不懂事地望着我,那健强的笑容。

猫。狡狯地摆着尾巴的猫。

“因为预知你知道以后,你是不会告诉旁人的。”

“为什么呢?我愈弄愈不明白。”

她旋过身去。

背立着的委维斯像。

斯特拉式的灰色的钢窗,磨砂玻璃,不等边三角形的日影,白垩的墙,床,挂在床柱上的体温检验表,白的被单,淡青色的绉纹……

她用零点以下的速率,以自己的脚跟作中心,两只眼睛在房内缓缓地旋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弧形。最后,瞭望台上的两只探海灯光射到活埋在白色坟墓里的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