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家知道沈飞白真的服了绝子药后,便将乌依娜的孩子好生接了回去照料,全忘了在将军府外答应我的事情。
母亲气得摔了几个上好的古董。
「现在知道了,总好过嫁过去才知道。」
「你同他青梅竹马,你不难过?」她担忧地望着我。
我指尖点了点棋盘上的「马」,拿起来含笑吃了母亲的帅:「将军。」
「你还笑得出来!陛下命你明日进宫呢。谁能想到那个乌依娜居然是回鹘公主,此行是奉旨和亲的。」
我透着窗外的日光看着手里的那枚败将,轻声呢喃:「没事的娘亲,你女儿我可不是什么深闺里养大的兔子,我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啊……」
上苍怜我苦楚,让我重生在沈飞白进京这日,我又怎么会再次步前世谢家满门抄斩的后尘。
我同沈飞白,年少相识。
青梅竹马,焉能无爱?
我也曾在西窗下绣过大婚的喜帕。
我也曾为他一句话神魂颠倒夜不能寐。
可这一切,都在他勾结乌依娜害得我家破人亡时通通化为云烟。
我情愿他死在了编纂山河志的路上,死在了回鹘的汉人坑里,死在了我最爱他的那一年。
也好过三年前他通敌叛国,坑杀我谢家十七位铁骨铮铮的儿郎。
最小的十七郎,才十五岁,三年前出征时曾拉着我的手给了我一袋蔗糖:「阿姐这个甜!等我回来再给你买!」
可是他没有回来。
谢家所有人,因为沈飞白的背叛,尸骨无存。
父兄的头颅,至今悬挂在回鹘汉人坑的旌旗上,到死未能归故土。
我心中有大恨。
唯以仇人颈中血,方能浇我之块垒。
进宫那日,乌依娜特意在角门外等着我。
她与那日的泼妇形象判若两人。
此时的她,锦衣华服,端庄无比。
她满眼得意地站在我跟前,居高临下地睥睨我。
「谢云懿,你想不到吧,我是公主,是你的主子。」她抬起我的下巴俯瞰,撇了撇嘴,「你们这些汉人真的好无趣,我在草原的时候,那些被俘虏来的汉人妇孺们只会哭,我把她们丢在狼群里,她们动也不敢动。」
她玩味地盯着我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我的面部表情,妄想从中窥见我的恐惧与害怕。
我冷冷与她对视,她突然笑了起来,唇上猩红的口脂在日光下血淋淋反着光。
「唯一有趣的是,有个母亲为了护着孩子,居然被狼群撕咬都不肯松开抱住孩子的手,啧啧啧,太神奇了。」
她笑意加深,愉悦极了:「那个母亲叫周书意,听说你的三嫂也是叫周书意,对吗?真是太可惜了,她到死也没能护住你的侄子,还是被狼群分食吃了,真是好生可怜呀。」
我冷睨着她,浑身血液凝滞。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上辈子她被断手断脚做成人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
想来,还是我太心慈手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