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酒杯，刺得欧阳沐雪伪装的镇定倏得破裂。

“嘭!”

她忽得打翻酒杯，红着眼一字一句：“我跟复离澈还没和离，他要娶谁?”

见她动怒，欧阳弃反而笑了。

父皇总说，为君者，要喜怒不显于色，叫他多和皇姐取经。

如今，欧阳沐雪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要是他的好父皇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棺材板都盖不住?

“你以为你还是权倾朝野，杀伐决断的长公主?不过是一个死囚，谁还在乎和离没和离?”

“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复离澈要娶的是当今淑太妃之女，素来善良贤惠的三公主欧阳卿!”

“咚!”

欧阳沐雪的心仿佛又被狠狠敲了一锤。

“他要娶的……是那个笑起来腼腆，一心要出家的三妹?”

“这不可能!”

三妹天真烂漫，来长公主府看望她也从不和复离澈多说一句话，哪里有半点私情的样子?

“有什么不可能?当年要不是你设计害了复家获罪，棒打鸳鸯，欧阳卿怎么会想着出家?他们这婚约，还是复离澈亲自求旨。”

一字一句，刺得欧阳沐雪浑身无力。

她恍惚地瘫软在地上。

连欧阳弃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夜色渐深。

刺骨的寒气阵阵袭来，欧阳沐雪又冷又痛。

她抱紧自己缩在角落，脑袋昏沉。

成婚多年，无论是身体，还有为天下苍生，河清海晏的抱负，她和复离澈那么合拍，他们是彼此的知己……

复离澈怎么会和欧阳卿搅在一起?

也不过了多久——

“哗啦!”

一桶冰水浇来，欧阳沐雪从昏沉中惊醒。

单薄血污的囚衣瞬间湿透，秀发滴落水珠顺着鬓发划过苍白的脸颊，冻得欧阳沐雪不受控发抖。

“皇姐，你现在可真狼狈。”

话落，穿着公主大婚礼服的欧阳卿走进牢房。

视线相对，看清欧阳卿的得意炫耀，欧阳沐雪心头不再有任何期盼。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我竟然看错了你。”

“你看错的还多着呢。”

欧阳卿一改在她面前温柔乖巧的模样，趾高气扬：“你猜，你那个八个月早产而死的孩子，是谁害的?”

心头一寒，眼中伤过刻骨痛楚。

和复离澈新婚次月，她就有孕，她高兴极了，做什么几乎都是小心翼翼，可怀胎八月时，孩子却莫名流掉……

这是她一生的痛。

这时，头顶上方又传来畅快又恶毒的话——

“你还记得当时我给你的那盘点心吗?点心是我做的，可药是你一心护着的皇弟给的，然后被你满心爱慕的夫君，一点点喂下去。”

欧阳沐雪心头一震，气血翻涌：“原来是你们……”

当初府医诊断，说是她身体不好，劳累奔波才导致孩子没保住，可没想到竟然是他们联手害死的。

她的孩子……

还没等她缓过神，又听到欧阳卿撂下话。

“我今天来不是为你叙旧，而是为我夫君分忧，听说你不肯交代玉玺在何处，夫君他仁慈，我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欧阳卿微微抬手，“来啊，把人带上来!”

“嘭!”

一个浑身鲜血的人被扔在欧阳沐雪面前。

竟是一直伺候她的乳嬷嬷!

“嬷嬷!”

欧阳沐雪踉跄地要上前，却被按住。

“放开我!”

身上的鞭伤因为挣扎又出血，她顾不上这些，只满眼心痛望着不远处的血人。

“你们要做什么冲我来，伤害无辜的人做什么?!”

“皇姐，救人就要有救人的态度，听说你膝盖硬得很，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下跪的样子呢?”

欧阳卿畅快笑着，眼中浮现嫉妒。

“父皇疼你，甚至免了你的跪拜礼，这让我一直很不舒服，都是公主，凭什么你就高人一等?”

“如果你现在跪下，对我三拜九叩，我便饶了这死老太婆的命，怎样?”

欧阳沐雪挣扎着，拼死忍着眼中的热意。

就在她要开口妥协自己，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忽得颤巍巍撑起声，沙哑哭喊：“不!沐雪殿下，您不能……”

“您是先皇最喜欢的公主，怎能为了老奴向这个洗脚婢生出来的贱蹄子下跪!”

“放肆!”欧阳卿怒火中烧，虽然她的母亲确实给欧阳沐雪的母后洗过脚，但她最讨厌别人提及她的出身。

“来啊!给我割了她的舌头!”

“不——”

“咔嚓!”

拼着断手的疼，欧阳沐雪扑到嬷嬷面前，挡住拔刀的侍卫。

“欧阳卿!你住手——”

她忍着颤抖，缓缓弯下挺直的脊梁：“……我跪。”

“沐雪殿下，不能啊……”

身后，嬷嬷扯着她的衣角哭得凄厉，欧阳沐雪不敢看嬷嬷，忍着眼眶泛红，握紧拳头在欧阳卿面前，一点点弯下双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