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铎的兰博基尼是磨砂黑的,巨拉风,我没想到短短一个学期,我居然有幸坐上两辆顶级豪车的副驾。

车停在高铁站,和少爷吃了一顿便饭,他终于说了他憋了一肚子的话。

为什么我整整三个月都不联系他,他不觉得我对他没意思。

可以,很自信,很有资本家风范。

看他一副要和我谈心的样子,我认为很有必要进行一场认真而坦诚的沟通。

也不枉,我和他这段惊鸿一瞥而起的心动吧。

「我确实对你是喜欢的,但是这个喜欢不足以让我忽略我们之间一切的不合适而选择和你在一起,感情是要一个结果的,我在意结果,不是一个只要过程的人,我不想我们到最后相看两厌,互相折磨。」

「还没和我谈就觉得会不喜欢我?你真行。」少爷真是气坏了,冷笑着骂我,恨不得拍桌子,还好他素质还可以,忍住了。

我拍了拍江铎的手,他就像一只被顺毛摸过的猫,顺了,「不是这个意思,越相处,会越喜欢你的,可是你很爱玩,而我其实不爱玩;你和女生之间没有距离感,而我安全感并不强;还有你历史战绩颇丰,我不确定我和以前的人有什么不同。然后我因为患得患失变成另一副样子,你讨厌我,我也讨厌我自己,这样的结果,我不能接受。」

「我没喜欢过别人,什么都没干过,就是玩……」

江铎声音越来越小,好像自己也说不下去了,用感情图个乐确实挺渣的,挺不靠谱的。

时间差不多了,我和江铎摇了摇手,拖着行李箱进站了。

他说,是不是没有好好对待过感情的人,以后就会在感情面前狼狈得像一条狗。

我说,不会。

是我没有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长大,无法承受患得患失的未来而已。

只是我们不合适,而不是他是败狗。

败狗是我啊。

高铁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车上有很多回家的大学生,车站外守着很多家长。

我看都没看,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家里漆黑一片,我开了灯摸上二楼收拾带回来的行李。

门响,脚步声渐近,我妈看到我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静静回来了?正好家里司机不在,你爸又出去应酬了,我玩一天累死了,你弟快下晚自习了,去他学校接他一下。」

「好。」我关上行李箱应了。

拿着我妈丢下的车钥匙下楼,开着她的宝马去  N  市外国语,停在外面等,外面很冷,我懒得下车,开着车灯坐在里面等周冶岭。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都没见周冶岭出来,只能拉紧大衣领子,和保安打个招呼进去找。

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周冶岭摁着一个女孩亲,他个子高,人又长得精致,看着像是拍言情剧似的。

我抱臂在一旁冷笑。

大概是感到气氛不对,周冶岭和女孩微微拉开距离喘气,抬头朝我看来,他勾唇一笑,看着我,又低头吻了下去。

真忍不了了,走过去拽住他膀子把他往外拖:「回家告诉你妈,你信不信?」

周冶岭也没反抗,哑着嗓子笑:「去啊。」

傻逼。

我把他一把摁进副驾,开着车就带他回家,一肚子火气。

其实小时候我们关系很好,但是周冶岭五岁的时候走丢了,被人贩子拐进山沟沟里,过得很不好,等他十一岁的时候才被找回来。

所以我和爸妈都拼了命地想要弥补他,他在小学部因为口音和学习以及皲裂的皮肤被嘲笑时,我每次都会去为他打架。

可是他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很讨厌我。

总是和我作对,抢我喜欢的东西。

爸妈也不知道是因为亏欠还是别的,永远选择的都是周冶岭,久而久之,我不仅讨厌他,也开始不想回这个家。

周家是周冶岭的家,不是周冶静的家。

只要他看我不顺眼,我就活得像条狗。

好在他上了高中之后就不再和我作对了,顶多偶尔整我一下,我也觉得家并不是那么一个一定要逃离的地方。

但确实不是可以栖息的地方。

血浓于水的父母都能轻而易举地放弃我,更何况是其他虚无缥缈的感情呢。

半年没开车,车技变得很一般,我瞎想的工夫里,和一辆小轿车迎面相撞,尽管我再怎么努力挽救,周冶岭还是受了伤,他的头撞破了,流了不少血。

我对他其实并没有感情,但还是吓哭了。

「我没事,哭个屁。」周冶岭没大没小伸手戳我的脸。

救护车来了,把他抬上担架,我跟着上去。

到了医院没多久,爸妈也来了,妈妈抓着我哭喊,爸爸二话没说就给了我一个巴掌,打得我都有点耳鸣,「为什么是你弟受伤了?」

我应该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一个讨人厌的臭小子?

脑子里嗡嗡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尖锐,我爸第二个巴掌又打算抽过来,还好护士出来制止了,并让我们保持肃静。

周冶岭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爸妈连忙挤了上去,我坐在一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心里又苦又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妈突然出来,告诉我周冶岭喊我进去。

等病房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之后,周冶岭突然笑了起来,「姐姐,你是不是想我死啊?」

「你觉得呢?」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是爸妈领养的啊,那你凭什么占着我的一切,我一个人在外面过得那么惨,我当然讨厌你了,特别是我刚回来的时候,你明明就不喜欢我,却还讨好我的嘴脸,真是恶心爆了,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可不可以滚啊,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我愣在了原地。

久久不能回神,世界观好像崩塌似的。

但是证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确实无数次怀疑过我不是爸妈亲生的,我和他们不像,他们对我的态度翻天覆地地变化也丝毫不觉得愧疚。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姐姐要是实在想安安稳稳留在这个家也可以啊,换个方式讨好我。姐姐很漂亮,我也不错,不是吗?」周冶岭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有些惬意。

「爸妈领养了我,在法律上,我就是你的姐姐,和你享有相同的权力,这个家只要有你一份,就有我一份,你凭什么让我滚?」我没理会他的恶劣调戏,笑着和他讲道理。

如果不是亲生父母,那也没什么好愤懑不平的了吧,我出门的时候这样安慰我自己,却还是哭了。

但是,又释然了。

大概已经幻想了无数次,我宁愿自己不是亲生的吧。

看着坐在外面依然不想理我的父亲,擦了擦眼泪无力地解释了一句:「……爸,车是从副驾那个方向撞过来的,我已经尽力了,但凡有可能,我都不会让弟弟受伤的。」

这个中年男人似乎没想到他的女儿会低头,颇有些惊讶地愣了一下,又僵硬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